《杏花门》连载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9 16:12

月影流觞发表于 2014-10-8 17:57
精彩呀！期待续集！要捧着饭盒来看

小影，你的呢？也发来呀。。。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9 16:12

高天流云发表于 2014-10-9 11:59
俺捧着盒饭来读。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9 16:12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六

   转眼五年过去了。裴家虽然很穷，但从来没有苦着眉眉。裴生和水根伯从不让眉眉干任何累活，处处呵护着她，可是时间长了，对裴生的新鲜劲过去了，眉眉渐渐对裴生越来越失望了。
   刚过门那会儿，当裴生拿出他娘留给他的戒指和耳坠给眉眉戴上的时候，眉眉特别感动，她虽然觉得自己这一盆火总是烧不热裴生，但裴生对她的真诚，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，所以她也就不计较那些了。可是五年过去了，眼看着原来的小姐妹成家后小日子都是越过越红火，可她和裴生依然还是冷冷清清的。水根伯年纪也越来越大了，没法再像以前一样照顾他们了，很多事情不能靠裴生一个人，她不去帮把手也说不过去，可裴生依然和从前一样，除了上山下田把家里照顾好就是喝酒，从来没想过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，酒量倒是越喝越大了，每天晚上要喝三两酒，喝过了倒头就睡，鼾声如雷。眉眉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，一股厌倦之情渐渐升起：难道我就要这样和他过一辈子？
   这一天，眉眉接到她哥托人带来的口信，说是她爹严裁缝生病住院了，让她回娘家一趟。眉眉火急火燎地和裴生打了个招呼就回镇上了。
   严裁缝这回病的不轻，镇医院让他们赶紧转院上县医院去，那儿的医疗条件好一些，眉眉他哥吓得不知怎样才好，就托人把眉眉喊回来了。景贵听说眉眉回来了，就拎了一大包东西来看严裁缝，见他哥正愁眉苦脸的和眉眉商量着什么，“眉眉，我来看看你爹。”景贵一边打着招呼一边问道：“咋样了？”
   景贵自眉眉结婚后就去了镇里的纸箱厂，他的一个舅舅在厂里当厂长，景贵很灵活，又有他舅舅照顾着，在厂里很是得意，可是景贵心里就是放不下眉眉，愣是一直没结婚。
   眉眉看景贵衣着光鲜，谈吐行事自是和从前大不相同，心里对他立刻高看了一眼，只是表面上没动声色。
      “不好呗。”眉眉淡淡地回到。
      “医生说要转县医院呢，我都不知道咋好了。”眉眉哥发愁地看着景贵。
      “那就转呗，愁啥啊。”景贵看着眉眉说。
      “你说的轻巧，你掏钱啊。”眉眉白了景贵一眼。
      “我掏就我掏，眉眉，哥帮你。”景贵讨好地看着眉眉。
   眉眉看看景贵，又看看自己哥，“那好吧，哥，我们明天就带爸去县医院，先用景贵的钱，就算借他的。”
      “行，行，咋样都行，看病要紧，啊。”景贵连忙附和着，“那眉眉，明天我帮你弄个车送你爸去。”
      “那就麻烦你了，景贵哥。”眉眉给了景贵一个笑脸。
      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景贵高兴的屁颠屁颠地回去了。

   再说裴生这边，算算眉眉回去都快一个月了，中间就托人带了口信，说是陪她爹去县医院看病去了，让他不用操心，等她爹好了她就回来，之后就影讯全无了。水根伯说过，让他去医院看看，他却不愿去，一来家里穷，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去，二来也怕被人笑话，索性就由着眉眉去了，自己把头一缩，什么也不管，什么也不问了。没想到，他的这种做法，更让眉眉看不起他了。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9 16:17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七

   两个月后，眉眉终于回来了。
   眉眉哼着小调，衣着鲜艳，头发也重新做了，就像换了个人。
      “眉眉，你回来了。你爸好些了。”水根伯正在院子里收拾柴火，看到眉眉进来关心地问道。
   “嗯，嗯。”眉眉带答不理的自顾自进了屋。
   裴生在屋里做事，看到眉眉这样，心里有一丝不祥的感觉。
   裴生把晚饭端上桌，到屋里喊眉眉吃饭，眉眉正坐在镜子跟前摆弄自己新打理的头发，见裴生进来也不搭理他，站起身出来吃饭。裴生默默地跟在后面，坐下来，自己倒上酒慢慢地喝。水根伯看这架势端着饭碗回到后院自己的屋里去了。眉眉盛了一小口饭，坐在一边看着裴生喝酒，一股无名火渐渐地生了上来。
      “你就知道喝酒，除了喝酒，你还知道什么。现在人家一天天都在想着怎样去挣点钱，让老婆孩子过得好一点，你呢？你看看这个家，只有三个大人，过得还不如人拖家带口的。当初我嫁给你，是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，以为跟着你是会有好日子的，也相信你有那个能力。我姨说跟着你会受苦，我还不信，现在都给我姨说中了，我在娘家好不丢人呢。”
   裴生默默地听着眉眉的数落，只是喝闷酒，一声不吭。
   眉眉见他这样，更来气。
   “我算是瞎了眼，找了你这么个眼子货，中看不中用，天天就知道喝酒，喝了就去见周公，也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，说你是和尚命一点都不错。遇见你，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。”
   “是我请你到我家来的吗？”裴生终于给说到了痛处。
   “好，好，我贱，是我硬巴结你，上坎子赶着进你家门的，是吧。我眉眉再贱，也没有裴生你这么怂，有本事你就给我弄个娃出来啊，怨不得你娘不要你，指望你，老裴家还不得断子绝孙。”眉眉给气的咬牙切齿，口不择言，什么刻薄的话都出来了。
      “啪”的一声，眉眉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掌，头嗡的一下就坐了下去。
   看着眉眉半个脸渐渐地肿了起来，裴生也呆住了。
      “好啊，裴生，你竟然打我。”眉眉的大眼睛里怨恨之至。
      “我爸爸生病住院，没要你拿一分钱，帮一点忙。人家景贵哥忙前忙后，出钱出力，总算是把我爸弄好了。你呢，一个女婿半个儿，你顶什么用。我数落你几句，你竟敢打我。我看你是不想过了。”
      “人家和你非亲非故，凭什么出钱出力？”听了眉眉这话，裴生心里的疑点越来越重。
      “就你看不上我。人家景贵哥好心帮忙，你以为呢。我告诉你，你不想和我过，还有人等着和我过呢。”眉眉此时心里就是一个念头，要让裴生心里血淋淋的才能出了这口恶气。
      “眉眉——”裴生的声音里，透着绝望。
      “你在外头有野男人了，是吧。你用野男人的钱给你爸看病，是吧。”
      “是，我就在外面有野男人了，怎样！有本事，你再打我。”眉眉的眼角透出了笑意，看到裴生要崩溃的样子，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涌上心头。她觉得，她赢了。
      “我们离婚吧。”裴生抱着头，蹲在地上。
      “你走，收拾你的东西，马上走。我不想再看到你——”裴生的手指着门外，慢慢地垂了下来，肩膀无声地抽搐着。
      “走就走。”眉眉嘴上硬扛着，心里已没了底气。她慢慢走回房间，收拾了一个包裹出门去了。她知道，这回她把裴生彻底伤了。
   半年之后，裴生和眉眉离婚了。

菱语秋烟 · 发表于 2014-10-10 20:44

明姐，俺终于逛到你的地盘来啦，没曾想这一来就舍不得走咯。{:soso_e163:}

菱语秋烟 · 发表于 2014-10-10 20:45

热切期待下文中。。。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11 13:01

菱语秋烟发表于 2014-10-10 20:44
明姐，俺终于逛到你的地盘来啦，没曾想这一来就舍不得走咯。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11 13:01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八

   裴生离婚后，经常整日喝的醉醺醺的，喝了就睡，醒了再喝，水根伯怎么劝也不行。
   这一天，裴生又喝得酩酊大醉，躺在床上人事不知。水根伯身上虽然有点不舒服，看着裴生可怜的样子，不忍心叫他，自己拿着扁担上山去了。
 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，裴生觉得耳边有人在喊他，身子也像坐在船上一样直晃悠。裴生睁开眼睛，看着来人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，是村里的邻居。“咋啦。”“快起来裴生，水根伯在山上摔了一跤。”“啊——”裴生一骨碌起身下地，酒已经被吓醒了。
   裴生从山上把水根伯背回来，忙忙地要去请医生，被水根伯喊住了。
   “别去，裴生，别去，听我的。”水根伯艰难地说道。
   “我有话和你说。”水根伯看着裴生，声音很轻，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般。
   裴生用勺子喂了两口水给水根伯，“裴生，我累了，要先睡一下。”“好的，水根伯，你先睡。”裴生看着水根伯睡着了，才离开他的房间，晚上破例没有喝酒，胡乱弄点吃了，就进了水根伯的房间，守在水根伯的身边，他第一次有了害怕失去什么的感觉，他不能没有水根伯。这么多年了，水根伯一直守着他，护着他，他和水根伯不是父子，却胜似父子。他无法想象没有了水根伯，他的日子还怎么过。
   终于，水根伯幽幽地醒来了。裴生赶忙倒了一杯热水喂水根伯。
   “裴生啊，现在到了告诉你的时候了，不然就没机会了。”水根伯定定的望着裴生。
   “那年，你娘生下你，老爷请来张真人给你算命，老爷告诉我们，真人说你是和尚命，不送去灵禅寺，小命难保，你娘舍不得也没办法。那天一大早，是我把你送到了灵禅寺，交给方丈，还许方丈每年给寺里捐供，让他好好待你。后来，老爷一家搬走，临走前老爷特地嘱咐我：这裴家大院还有小少爷就交给你了，万一小少爷回来，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。我有愧啊，是我把你送到庙里去的，所以我答应老爷，我一定守在裴家。你娘临走时悄悄地吩咐过我，如果你回来了，就让你住在她住的西厢房。当时，我以为你娘是想给你一个念想，等你要结婚的时候，我才想到也许有别的含义。唉——”水根伯轻轻叹一口气。
      “水根伯——”裴生欲言又止。
      “我知道，你想问什么。老爷说，真人临走留了四句话，前两句已经不记得了，好像是啥神啊火的，后两句是：此生半落青江岸，飘萍孤苦杏花门。啥意思我也不知道，也许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。裴生啊，你好命苦呢。。。原本想着你和眉眉结了婚，若能添个娃，就不应它这个命了，谁知道。。。”水根伯两滴浑浊的眼泪滚了下来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。
   裴生默默地听着，低着头，一句话也没说。
   裴生在水根伯的床前守了三天三夜，水根伯静静地走了。
   水根伯走了，这个家空了，裴生觉得，他的魂也跟着水根伯走了。这个家他无法再待下去了，他无法面对这家里的一切，这里的一切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，在裴家，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，他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，再这样下去，他要发疯了。
   裴生决定，离开这儿，离开裴家大院，离开裴家庄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，忘记这一切。
      裴生让出了裴家大院。他收拾了一个小包袱，怀里揣着他娘留给他的那个小首饰盒，里面的那封信和那个玉镯现在就是他最亲的亲人了。他最后看一眼院子里的那一排青竹，这个家已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，在这里留下的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。他转过身，跨出院门，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走去。

高天流云 · 发表于 2014-10-12 00:40

此生半落青江岸，飘萍孤苦杏花门。可叹！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12 18:05

高天流云发表于 2014-10-12 00:40
此生半落青江岸，飘萍孤苦杏花门。可叹！

日月行水 · 发表于 2014-10-12 18:06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九

   裴生离开了裴家庄，也没想好要去哪，就先上了公车去了县里，想着是否能在县里什么地方先找个零工打着再说。到了县里漫无目的的四处走着，觉着肚子饿了，就捡了一家小面馆进去坐下了，要了一碗阳春面。他对面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头，穿着个布大褂，一点都不讲究，面上倒是干干净净的，一看就不是县城里的。老头已经吃好了，正满身地找着什么，嘴里嘟嘟囔囔的，最后一拍大腿看着裴生说：“不好，肯定是刚才在店里买东西时掉的，我说那个小青年在我身边挤什么呢。”裴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：“咋啦，老伯，啥丢了？”“钱包，钱包被偷了。哎呀，真倒霉，里面还有很多发票呢，这下麻烦了。”老头瞪着眼睛自言自语着很是烦心。“哦，那你快去找找。”“上哪找去，面馆都出不去了。”“哦，没事，这碗面钱我帮你付。你快去找吧老伯。”裴生这里替老头着急，老头倒看着他乐了，“还有你这样傻的，我面都吃好了，小偷还在那等着我去抓啊，这傻孩子。”“不过你这孩子倒是心善，我看你这大包小包的是找活呢——还是走亲戚。”老头打量着裴生，“找活呢老伯，就是想找个管吃住的活。这县城里我谁也不认识，问了几处都不要，正发愁呢。”裴生边吃边看着老伯。“就想在县上找？”老伯看着他问。“不是，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，想着县上可能好找一些才来的。”裴生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。“小伙子，我看你不错，人老实，心眼又好。这样，我给你介绍个事做，管睡，饭只管一餐中饭，你愿意不。”老头笑眯眯的看着裴生。“真的呀——”裴生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头，“愿意，愿意。”
   原来老头姓赵，是离县城五十里外方镇镇造纸厂销售科的，专管原材料采购，他手下看仓库的大爷前一段生病不能干回家了，仓库管理也还差个人，正好遇见了裴生，看他年轻力壮的孤身一人，既能睡在仓库值班，又可以帮他在仓库整理整理原材料，送送货什么的，一举两得啊。
   从面馆出来，裴生跟着老头去了方镇。老头把裴生带到仓库库房边的值班室，里外两间一个小套室，外面是来人坐坐，收收发发交接的地方，里面有床有柜子基本生活没问题，房间里干干净净的，看得出原来的大爷是个爱干净的人。裴生很满意。老头临走嘱咐他：“裴生，明天我会来告诉你有哪些事，该怎么做。今天你也累了，先熟悉熟悉环境，好好休息。有什么事就找我。”
从此，裴生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。

   这一天，裴生去县城送完货回来，长途汽车上满满一车人，他坐在后排的角落里，头靠在玻璃上懒懒地看着外边。
   车停下来带客，上来了一对母女。母亲是瘦削娇小的身材，人很憔悴；女儿看着不过六七岁的样子，脸色黄黄的，感觉病怏怏的，可是孩子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，特别招人疼爱。裴生被孩子吸引住了。见他们母女走到了后排站着，裴生站了起来：“小姑娘，和妈妈来这儿坐吧。”裴生站了出来，那母亲连声道谢，抱着女儿坐到了裴生的位置上。
   路不好，车很颠簸，车后排颠的更是厉害。就听见女孩说：“妈妈，我好难过。”“忍着点，杏花，一会儿就到家了。”母亲用手绢把女儿的左手腕紧紧地扎住，“忍着啊。。。”轻声嘱咐着女儿。
   杏花——这个字眼刺激到了裴生，他不由得暗暗关注着这个孩子。